此心安处是吾乡
“人生天地之间,若白驹之过郤”,我们在学《史记.留侯世家》的时候看到,张良要向黄石公学辟谷之术,(这时刘邦已死了。)吕太后舍不得他,说“你不要走啊!人生一世如白驹之过郤”,看来吕太后还是学过《庄子》的。“之过郤”,你想千里马那么快的速度,过门缝一晃就过了,千分之一秒就不在了,所以人一辈子你活一千年,仍然是“若白驹之过郤”;你活一秒钟仍然是“若白驹之过郤”,“ 忽然而已”呀!快得很,到了这个年龄经常想起自己当小孩的时代,夏天时我就打起光屁股到锦江大桥去跳、在东门大桥上去跳,去游泳,那时有半天时间可能都在河里泡,舒服。但是现在半老了,腿脚也不灵便了,每天早上起来猛了,眼睛就冒金花,还是“三低”没有解决。所以“忽然而已”,我们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啊!。
还有“注然勃然,莫不出焉;油然漻然,莫之入焉”,庄子写这个确实用语就很了然,“注然勃然,莫不出焉”,“ 注然勃然”它是一种很偶然的,很短暂的,用佛教的话来说就是“刹那之际”一下就有了,“莫不出焉”。“油然漻然,莫之入焉”,“ 油然漻然”就是“恍兮惚兮”!莫名其妙地你就进入了。我们有很多感觉、很多境界都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来了,不知不觉地就去了,不知不觉地就把一个事情办成了,昏昏愕愕地就把一个事情办砸了,经常都处于这样一种状态。所以“注然勃然,莫不出焉;油然漻然,莫之入焉”。
对于这四个“然”我们要留意,有学者说庄子是“偶然论”者,或“不可知论”者,或者是“滑头主义”者,真是不知天下世事之艰难、大道之深幽啊!前面不是有“其所待者特未定也”吗?谁有能力把握、驾驭自然和社会中的偶然性?就是对必然性和规律而言,人们往往都是“事后诸葛”,基本上都是对过去种种偶然性加以分析、归纳和推论整理而弄出来的。但面对未来种种的偶然突发的事情,难道能避免这个“注然勃然”和“油然漻然”吗?
“已化而生,又化而死,”,一会儿把你生了,突然又让你死了;一会儿又是生,一会又是死;它都是很突然的,你都不能作主,你都不得自由。
所以“生物哀之,人类悲之”,我们看到生物死的时候都不忍,“君子以远庖厨”嘛!,看到宰牛、宰羊、杀鸡,那种不堪,就于心不忍而难过,人家也是一个生命,一下子就把人家的生命给结束了,确实心头不忍。“人类悲之”我们面对着这个现像,对自己生命不能作主,自己也显得很可怜。
“解其天弢,堕其天袠”,纷乎宛乎,魂魄将往,乃身从之,乃大归乎”!这里边仍然是一个极高的境界。“解其天弢”,什么叫“弢”?六弢七略嘛!就是藏起来的,以前藏刀的匣子,称之为“弢”,装东西的。什么是“袠”?就是以前裱画的盒子,装书的匣子,那个装书的布口袋。不管是“弢”也好,还是“袠”也好,这些都是束缚我们的,捆绑我们的,老天爷经常把我们捆绑起来;所以三祖见二祖要求解脱法门,二祖就问“谁缚汝”。三祖就说“没有哪个缚我。”哦!于是就言下大悟,得解脱。我们每个人都是被老天爷像缠丝兔一样的捆绑着、束缚着,话又说回来都是自己的烦恼把自己捆绑。这个“解”,就是解脱,解脱于老天爷对我们的束缚,解脱于老天爷对我们的包装,我们要把它放下。
但这个过程又是“纷乎宛乎”啊!虽然是“魂魄将往,乃身从之”,这个“魂魄将往”,不因为你修了道就不生不死了,那个不可能。老佛爷八十岁还是要入“涅槃”。赵州老和尚、虚云老和尚一百二十岁也还是要走,没有什么不走的东西。西藏的这些活佛,还是要走,你不可能留得住,不管你怎样变化都是一回事情,但就你这一生而言,你这个身形就逃不出这个 “已化而生,又化而死”的状态,那怕你是“解其天弢,堕其天袠”的,你自己精神上已经得解脱了,那么婉婉转转的,你还是得“魂魄将往,乃身从之,乃大归乎”的啊!肉身仍然靠不住,你自己的精魂、所谓的魂魄,用佛的话说就是佛性等等之类的,他还是有一个归处,归在哪个地方?我们的根本归宿是什么?当然这是很明确的,归于道,就是回归于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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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一个人都是从大道中来,又回归于大道之中去。你要想就近找一个地方,我到底归于哪里?前面已经说得清清楚楚的,“无门无房”嘛?既然是“无门”,无门径可以入;“无房”没有地方可以安住,你又想归于哪呢?就没有地方可以归,“无所归处,即是归处”。用禅宗的话说“路途即家舍,家舍即路途,”路途和家舍不二,归与不归不二。只有这样我们的心才能安,才能定。很多人说我能不能到极乐世界?能不能到天堂呀?有这种想法基本上到不了极乐世界、到不了天堂。只有不想,管它的呢?变牛就变牛,变马就变马,说不定就到了极乐世界,就到了天堂。为什么呢?“此心安处是吾乡啊!”不管你到哪去?你的心不安,你的愿力再大,都不起作用啊!只有心安了,你才不受万法的陶铸,你才能够真正的自由。
这里有一则故事,介绍一下苏东坡的《定风波》这首词。苏东坡因“乌台诗案”而连连被贬,最后被流放到海南,他也牵连了一些朋友,如王定国就被流放到广西。后来他们遇赦回到江南,借用黄庭坚的诗来说,就是“投荒万死鬓毛斑,生入瞿塘滟预关” 时的模样了。苏东坡问王定国的侍女“在岭南如何?”这位叫“柔奴”的侍女说“此心安处,便是吾乡”,苏东坡大为赞叹,于是就为她写了这首著名的《定风波》:
常羡人间琢玉郎,天教分付点酥娘。
自作清歌传皓齿,风起,雪飞炎海变清凉。
万里归来年愈少,微笑,笑时犹带岭梅香。
试问岭南应不好?却道,此心安处是吾乡。
一位追随落难主人多年的青春侍女尚有如此的胸襟,作为那些自认为是学道、修道的反而不如,真是令人羞愧。
话题回来,所以“不形之形,形之不形,是人之所同知也”,有形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呢?是从无形的东西变过来的嘛!是“不形”产生了有形,“形之不形”,有形的东西又回归于“无形”。这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的事实,一般有些文化知识的人都知道物质转换的规律,物质转换、能量转换、这个形相转换、生灭的转换,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